第二天一早,苏辛织掐着点来到公园。
公园里到处都是锻炼的大叔大妈,像他这样的年轻人,实在少见。因此他远远就透过人群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少女。
可奇怪的是,那个少女的背影曾在他梦里反复出现过上百次,他绝对认不错,那不是樱洁,而是……段珊珊。
这么巧?她也来这儿逛公园?
他正要过去打个招呼,还没走近,就看到林浩天坐到了她身边。
靠,他怎么还阴魂不散呢?!
苏辛织犹豫着躲到一棵树后,想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。
“你最近和那个叫苏辛织的挺亲密啊?”林浩天没想到会有人偷听,完全没有控制音量。
“怎么,吃醋啦?”女孩娇声说着,一歪头,靠在林浩天肩上。
“吃他的醋?想得倒美,他也配?你把他拉去了?”
“对啊,我一个人在外孤苦伶仃的,总得找个人帮我拿行李吧。”
林浩天冷笑一声:“哼……就怕拿着拿着,和他真的好上了。”
“想什么呢?”段珊珊笑着戳了戳他的头。“就他?还想成为魔法师呢!笑死了,和个小丑似的。也不知走了什么运,最后考得这么好。就算这样也是只癞蛤蟆,想吃天鹅肉?做梦!”
两人哈哈大笑起来。
苏辛织本就听得生气,看到他们渐渐搂抱在了一起,手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。他的双腿不停抽搐着,恨不得立刻冲出去给长椅上的两人一人一拳。
但那可是林浩天,跆拳道黑带!上次他踹自己的一脚现在还隐隐作痛呢……
艹!那又怎样?这口气谁咽得下去!
他猛吸了口气,从树后一跃而出,没等林浩天反应过来,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他脸上。
“癞蛤蟆你疯了!”段珊珊吓得从长椅上跳起,一着急大声骂了出来。
林浩天捂着鼻子,看了看沾在手上的血,一把把段珊珊推向一边,冷冷地盯着苏辛织。
两人都不说话,任由沉默的怒火在空气酝酿……
林浩天率先动手,猛一甩胳膊,一下把苏辛织打翻在地。他顺势往地上一扑,骑在苏辛织身上,高高抡起拳头朝他脸上砸去。
苏辛织急忙抱住头,眼看这一拳是躲不开了。
可拳头刚落一半,林浩天却“啊呀”大叫了起来。
苏辛织从两条胳膊的缝隙中看去,只见他的胳膊摇摇晃晃地垂拉着,另一只手紧紧捂在上面,表情很是痛苦。
难道是用力过猛脱了臼?
苏辛织趁机把他推开,趴起身,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段珊珊,飞快地转头跑开了。
回到自己房间,他发泄似地甩上门,毫不在乎父母的疑问,躺在床上抱住脑袋大声哭泣,许久才平静下来。
他坐起身,擦了擦眼睛,视线扫过屋子,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。
“妈!我的小说去哪了?”他冲着屋外大声喊道。
“你爸说了,大学期间要学的东西很多,你以后要好好读书,别老想着看小说!”
“你给我扔了?!”
“你爸那脾气,你也不是不知道。等你大学毕了业,让你看个够!”
“骗子!!!”他发了狂似的怒吼,抄起手机,头也不回地再次离家而去。
……
盛夏的街道很是闷热,没走两步就满身汗水。梧桐树上的鸣蝉吱吱呀呀地聒噪着,弄得苏辛织本就焦躁的心更是烦乱。
他背靠路灯,看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,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。天地明明这么大,却找不到一个能容身的地方。他掏出手机,本想胡乱看看,不自觉竟拨通了樱洁的电话。
“苏辛织?抱歉啊,早上遇到点事,没来得及过去。你一定等了很久吧,真的对不起。”
柔和的声音令苏辛织觉到了点安慰。
“我…………”他犹豫着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“我还有机会么?”他硬着头皮问出了口。
等待他的是许久的沉默。
“……机会只有一次,我和你确认过的。”
举着手机的手无力垂下,他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,浑身松松软软的,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。
“不过……”
微弱的声音从腿边传来,他猛地把手机贴回耳边:“什么?!”
“我们现在在机场,还有30分钟登机,你要是能赶来……”
“没问题!”
挂断电话,他立刻拦了辆出租车,为了让司机开快些,还特意加了点钱。好在及时赶到。
一下车,他就在川流的人群中来回张望。
“看哪呢?这边这边!”
双马尾女孩踮着脚尖,努力想要从人群中探出头来。她今天穿着一件宽松的白T恤,显得比面试那天更为悠闲。
“要是再晚来这么一小会儿,我们就真的上飞机了。”女孩伸手比画着,示意时间非常紧张。
“抱……抱歉……”苏辛织跑得气喘吁吁。
樱洁向他递出一块手帕:“怎么?还是后悔了?”
“对不起,之前是我没考虑清楚。”苏辛织双手接过手帕,擦了擦额上的汗水,闻到了上面紫罗兰的香气:
“这回考虑清楚了?不改了?”
“不改了!绝对不改了!”他斩钉截铁地答道。
“好吧,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。”
樱洁低下头,眼睑轻垂,像是在思考问题的内容。
或许是因为过于紧张,苏辛织觉得机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。偌大的空间里只能听到自己和樱洁均匀的呼吸声。
女孩慢慢睁开眼,湖蓝色的光芒在她的眸底轻柔跳动:
“你以后的梦想是什么?”
他忽然想起,曾经梦到过的小女孩也在巨大樱花树下问过同样的问题。
“我……”
他的梦想是什么来着?考上昂德沃特?这个梦想已经实现了呀……
别的呢?总不会是成为魔法师吧,那个不切实际的梦想早该被他抛弃了。
“我……”
但真要说的话……60天里提升200分的故事还不够魔幻么?
在自己最无助,都准备彻底放弃的时候,仅仅是一两句鼓励便让几乎不可能的事成为了现实。
没准这也是一种魔法吧……如果是这样的话,那他不妨做一个能不断创造这种奇迹的人好了。
创造奇迹……
他忽然想起来,梦里,在巨大樱花树下的自己好像也曾这么想过。
当时,他又是想要创造什么奇迹来着?
“我……”
他看着女生微微泛蓝的瞳孔,她的眼神和梦中的小女孩简直一模一样。
梦里的自己一定有什么事非要做到不可。他的内心是那样坚定,仿佛任何艰险都不会阻拦他。
哪怕他说的梦想终归是缥缈。
哪怕通往梦想的路上只有痛苦和嘲笑为伴。
哪怕这个梦想最终只会把他引向绝望。
“我想成为魔法师。”男孩的眼神不再动摇。“世界上最了不起的魔法师!”
……
樱洁最终也没上飞机。听双马尾女孩说,她们还要留下办一些手续,让他回去等着消息。
应该不会有别的意外了。
苏辛织躺在安然家里的床上,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。几天里的疲惫一下子涌上心头。
就在几天前,他还痴痴地以为自己能和段珊珊度过一段幸福的大学时光。
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,做梦!”
她嘲笑自己的神情依旧历历在目。
原来在她心里,在这个他暗恋了三年女孩的心里,自己始终是一只癞蛤蟆。
他呆呆地看向天花板,眼泪顺着额角滑下。
他想要拿起手机,给她打个电话,大声告诉她,自己不仅不是癞蛤蟆,还是个绝不普通的人。
可有什么用呢?反而更会让她嘲笑吧。毕竟他所有觉得自己不普通的想法,到头来都只不过是自己脑补的幻想而已。
或许,自己真的是个没有用的人,是只癞蛤蟆……
但就算是只癞蛤蟆,也要有成为天鹅的梦想!
苏辛织擦了擦眼泪,握住拳头,暗暗决定:不管昂德沃特究竟是所什么学校,自己在那里一定要学出点名堂。等到毕业后,他要拿着出色的成绩单和优异的工作offer,狠狠甩在段珊珊脸上,告诉她当年的那只癞蛤蟆才是真正的天鹅。
可这一切至少还要再等四年。四年以后说不定她都记不住自己了……
苏辛织沮丧地把脑袋埋进枕头里。
手机在床脚震动了两下。他赶忙坐起身,果然是樱洁发来的消息:
“林浩天会给你打电话,不管提什么要求,都答应他。”
林浩天?
苏辛织还没搞清意思,铃声就响了起来。
“苏辛织你什么意思,战书都下到我家门口了?是觉得上次没打你皮痒痒是吧?跟我比LOL?行,够胆!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菜逼水平?明天下午3:00,网吧见,也让段珊珊看看你那菜逼样!”
林浩天暴躁地说完,按死了电话,留下苏辛织原地懵逼。
什么玩意儿?比LOL?我可没说啊!难道是樱洁他们?
苏辛织急忙给樱洁打电话,却发现她已经关机了。
靠!
他把头狠狠撞向枕头,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。
LOL他从来只当作看小说之余的放松,段位始终就是“黑铁”上下,但林浩天可是“大师”水平啊!
这有什么可比的!
他怀疑樱洁一定是误会了什么,要么就是专门给自己出个难题?
而且听林浩天的意思,段珊珊明天也会在场。
苏辛织烦闷地抓了抓脑袋,仿佛已经听到段珊珊讥笑的声音:“癞蛤蟆就是癞蛤蟆,游戏也打得这么菜。”
干脆爽约算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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